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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一下,在一處人煙罕至的山區,一名身著深色長袖衣褲的男子正穿梭其中。他觸目所及盡是高聳的林木和無盡的綠地,其中還有漂亮的蝴蝶翩翩飛舞。整片山林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傳來的蟲鳴鳥叫聲之外,就只剩下雨鞋踩斷枯枝以及自己的呼吸心跳聲。雖然靜得出奇,卻不會給人無形的壓迫感,反而有一種怡然自得的舒暢。

「應該就是在這裡了。」拍掉帽子上的木屑枯葉後,他用帶著麻布手套的手翻開被汗水浸濕的地圖,然後仔細和另一隻手上的GPS核對著。

他是研究此地的學者?還是探勘人員?或者是一名探險家到此來冒險呢?都不是,這是在梅花鹿復育區服役的替代役:就是在下我啦!

梅花鹿復育區成立於民國七十三年,當時整個區域都是用人工的方式來進行規劃和測量,必須要走入區內,探詢可能的位置來設置圍籬、涵管等物件,再加上復育區占地廣闊,沒有管理員大哥他們帶路和解說,其實很容易就會被搞得暈頭轉向。所以我到這邊的第一個工作,就是要帶著一台GPS把圍繞著復育區所有的圍籬以及其中的人工水池和涵管位置進行衛星定位,然後將定位好的資料送到墾管處和衛星照片做比對來進行進一步的規劃。

這裡主要分成四個大區,裡面又分為若干小區,然後圍繞著管理站周邊還有數個小型的研究區,所以定位的過程中,最困難的就是要確定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不要定到其他區或者是重複定位。幸好之前有一位技工潘明雄大哥(目前已經退休在復育區當勞務工)曾經製作一張復育區的地圖,他是在圍籬建好之後,一步一腳印去巡視整個地方,然後以目測估算的方式畫出來,非常辛苦,而他標定出來的位置和我後來用衛星定位出來的結果,其實相差無幾,非常精準,硬要挑缺點的話,就是圖上沒有比例尺,要會抓距離。在復育區服役的這段期間,那份地圖可以說是幫了我非常大的忙。

要去定位的話,不管天氣如何,都要穿著長袖的衣褲、戴帽子和麻布手套,並且無論如何都要穿雨靴,因為這裡有蛇。被毒蛇咬到的話,要大老遠送到恆春去才能打血清,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非常小心。一般來說要完成一個區的定位至少需要三到四個小時的時間,每個區的地勢其實都不太一樣,有些區高低起伏相當頻繁,被大哥們暱稱為「好漢坡」;有的區段就比較好走,但是離管理站很遠,要走好一陣子才能到達。圍籬的定位比較容易,只要順著圍籬走就可以,只是常常會遇到馬櫻丹擋住路徑,它的生長高度甚至可以達到一個人的高度,而我又不能繞道,只好硬著頭皮「穿」過去。涵管也大多都在圍籬旁邊,只是要多加留意,因為往往會被雜草掩蓋住。水池則需要深入區內,不過位置比較難確定,並且有的時候水池會只有在下雨之後才會積水,不仔細找還不容易發現。在定位的時候最討厭就是碰到下雨天,滿地泥濘,還會沾附在雨靴底部,所以會越走越重,舉步維艱,還有就是遇到山坡會不好走,一腳沒踩好就會整個人滑下去,弄得滿身是泥。而就算沒下雨,也不會走得順順利利,有些枯木或枯枝頹傾斷裂在地上,尖銳到可以刺破雨靴靴底。我還曾經整隻腳踏進一叢林投裡面,感覺就好像被「鐵處女」關起來一樣,痛得讓人想尖叫。除了舊的圍籬要定位之外,新的圍籬的預定規劃地點也要進行定位,將預定要設圍籬的地方定位好之後,與衛星照片契合後估計圍籬長度和評估位置利害關係。但是考量到衛星定位會有誤差,最後還是要一位大哥帶著,然後兩個人用皮尺實地去測量。

雖然這是件苦差事,但是在過程中卻可以飽覽未遭大量人為破壞的自然生態,許多形形色色的植物生長其中(大學植物學沒好好學,所以都不認識,但是就是很漂亮啦),還有社頂著名的高位珊瑚礁林立在各區,小至足球,大至轎車,這種景觀真的是相當少見(不過撞到很痛就對了)。在晴天的時候也可以看到各種蝴蝶在四處飛舞,其中最漂亮的就是保育類的黃裳鳳蝶,我常常駐足在半路欣賞它們在花叢間翩翩飛舞的景致,其他種的昆蟲也很多,但是往往感覺到人類接近就快速逃竄,還不及看個仔細就失去蹤影。大型動物也可以見到,以梅花鹿為大宗,每個區都可以看到它們的蹤跡,包括大量的食痕和糞便,但是因為它們生性敏感,所以往往都要聽到它們掉頭跑走的聲音,才能發覺到:啊,那邊有梅花鹿。循聲望去都只能看到幾頭鹿屁股對著你揚長而去的樣子。第二多的就是台灣獼猴,這裡的獼猴不像某些地方的獼猴會靠近人類,它們往往都會跟人保持距離,大哥們在管理站常常用高倍望遠鏡觀察復育區內的瞭望平台,常常可以看到台灣獼猴坐在上面,一坐就一兩個小時,好像有心事一樣,非常有趣,另外比較值得一提的是我有一次在定位的時候看到幾隻獼猴在珊瑚礁岩上打成一團,出手兇狠,叫聲淒厲響亮,不知道是不是在爭猴王寶座,我隔了約五十公尺做壁上觀,但是因為還有工作要做,所以看了一下便走了,回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他們的蹤影了。山豬則只有幾次驚鴻一瞥的經驗,我看到的都是小豬,約跟小型犬差不多大小,大哥說有看過接近一百斤的大山豬。復育區的圍籬都往往要深入地下數十公分,就是因為山豬往往為了要吃植物的塊根或者是土中的其他食物,就會四處刨地,圍籬不夠深就會被挖開而出現漏洞。當然這些體驗都只有在去的途中,回去的時候實在是很累,就沒有那種閒情逸致去觀察體驗了。

上面提的是比較困難但是趣味無窮的工作,另外還有在管理站的例行工作,是要維護管理站周邊的清潔,掃掃地、掃周邊落葉還有拖地。另外則是在大哥們出去工作的時候,在管理站幫忙接聽電話,因為常常會有研究人員要來做研究或者是墾管處要通知一些事情,因此我要負責接電話並且轉告管理員大哥。

雖然我的用詞都是「工作」,但是實際上我並不把他們當作是工作或者是例行公事,而是以一種「求知」的心態去做,因為能夠到這裡來服役已經很幸運了,還可以在平日工作中實際接觸在都市中不易接觸到的草木花卉和飛禽走獸,真的是非常值得。唯一的缺憾就是,我因為家住北部的關係,所以往往都一個月才回去一次,晚上都會非常想家…

by 光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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